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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治先生讲《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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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周易研究      作者: 唐文治            2022-08-03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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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治先生讲《周易》


一、《周易》洗心寡过大旨

《周易》书,世儒或病其高深,不知见浅见深,各亲其学识所至。兹为诸生浅言之,有学《易》之方,有占《易》之法。《易·系辞传》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学《易》之方也;又曰“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占之法也。《论语》说《易》不过二条,一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言学《易》也;一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不占而已矣”。言占《易》也。惟学《易》而后能占。而占《易》必本于学,二者相需而不可相离者也。然更有进焉,人生天地间,无论为长为少、为贵为贱、为智为愚、为贤为不肖,且无论为政治、为学术、为事业、为昼夜循环、幼老递变,无时不在吉凶悔吝之中,即无时不在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

圣人慎焉,以此洗心,退藏于密。文王于《坎卦》曰“维心亨”,周公于《艮卦》曰“不拯其随,我心不快”,又曰“厉薰心”。

故《易》心学也,盖古圣人经历世故,既竭心思知以藏往,示人以阳息阴消、进退得失之道,而世变人情、国家安危、存亡治乱,毕具于斯。天道恢恢,岂不大哉!余读《易》数十年,尝作《易微言》刊入《读易提纲》又著《周易消息大义》印行于世,兹略举读《系辞传》心得数条,以勖诸生。

《系辞上传》四爻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此释《中孚》九二爻义。为修身言行之标准。当与《论语》“千禄”章参看。《孝经》曰“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则千里之外应之矣。吾人言配天气,行符地质,然后能感动天地之间,是即致中和之道也,而国性可善矣。

劳谦君子,有终吉。子曰: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语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礼言功,谦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此释《谦》九三爻义,为处世谦和之标准,当与《论语》“无伐善。无施劳”参看。行天下之善,皆吾性分内之事,何伐与德之有?致恭非为存位之地,然而人之处世,不知谦恭,则不能保其禄位而守其祭祀。“厚之至”.传家传国之宝也。《谦·大象传》曰“称物平施”,我以骄傲待人,则人心不平,而身危矣。平施者,平人心之不平也。压力重,则身倾而国碎矣。

不出户庭,无咎。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此释《节》初九爻义,为有国者酿祸之鉴。古来历史所载以言语贾祸者多矣。《颐·大象传》曰“君子以慎言语”;先儒云"祸从口出”;《书·洪范》五事之“言”,配五行之“火”,盖言语肇祸之烈,若火之燎于原,不可扑灭。失臣失身,沦胥以败,岂不危哉!

子曰:作《易》者,其知盗乎!《易》曰:“负且乘,致寇至。”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易》曰:“负且乘,致寇至盗之招也。

此释《解》六三爻义,定君子小人之分,即为有国有家者之鉴。人之生莫不有分,天命之也。不安分而穿寄害人以求富贵,是为盗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必至于上慢下暴,盗夺之伐之,是以盗夺盗、以盗伐盗,乃天道人事之必然者也。《大学》曰:“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吾谓位悖而升者,亦悖而倾。呜呼!其祸惨矣!

《系辞下传》六爻

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戒,此小人之福也。

《易》曰:“屦校灭趾,无咎。”此之谓也。此释《噬嗑》初九爻义,为小人猛省之地。“不耻不仁”四句,小人之心思情状毕露矣。虽然,小惩大诚,小人之福,此古之小人也。若后世人人怙过不悛,小惩而大诫,屦校必至何校矣。惟愿天下小人读此爻而憬然觉悟也。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

《易》曰:“何校灭耳,凶。”此释《噬嗑》上九支爻义,见积善积恶为君子之界限。传曰:“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孳孳为利者,跖之徒。”皆在其所积也,而国性以之。孟子道性善,告滕文公强为善,曰“犹可以为善国”。善国,性也。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并欲阻遏天下之善机,恶愈积而恶愈大,国性亦因之暗塞矣。

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

《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此释《否》九五爻义,为万世忧国家者座右铭。凡国家之安危、存亡、治乱,视乎人君之一心。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不忘者,心不忘也。反是,则危而以为安,亡而以为存,乱而以为治,则心亡矣,心亡则身亡、国性亡,而国亦随之以亡。

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易》曰:“鼎折足,覆公觫,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此释《鼎》九四爻义,见君子之处世必量而后入。世之盛也,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未有不胜其任者。迨其衰也,尊位皆以德薄者居之,大谋皆以知小者计之,重任皆以力小者当之,自及于祸,而国家亦及于祸,可哀也已。“鼎折覆觫,颜如渥丹”,面出惭汗,良心尚有存焉者乎?子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谄,下交不渎,其知几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介如石焉宁用终日,断可识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此释《豫》六二爻义,为几学之根本。几学始自虞廷,继自周公,阐明于孔子,说详余所著《周子通书论》。曰“夫圣人所以极深而研几也”,爱恶相攻而吉凶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皆几也。审心几乃可以应事几,若闇于心几则昧于事几,出处去就皆失其宜矣。《大学》引《诗》云“绵蛮黄鸟,止于邱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知止者,知几也。求富贵利达,入人网罗,自杀而不自觉,不知几之尤者。痛乎!悲夫!

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易其心而后语,定其交而后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无交而求,则民不与也。莫之与,则伤之者至矣。

《易》曰:“莫益之,或击之,立心勿恒,凶。”此释《益》上九爻义,为悠身养心与国人交之标准。“危以动”,若齐宣王之佞人满前,而犹欲辟土地、朝秦楚也。“惧以语”,非己心有所戒惧也,乃威惧其民而厌迫之也。“无交而求”,以一人肆于民上,惟务搜括民财也。君之视民如土芥,则民视君如寇仇,如是岂有与之者乎!“莫益之而或击之”,则身家性命与之俱糜矣!桀、纣、秦政不旋踵而灭亡,安能享之久长哉!“立心勿恒”,朝令夕更,机械变诈,欺罔其民,则凶于而国矣。是故欲全其身,必爱民之生、惜民之命,民之性命即己之性命也。

此外尚有《乾》《坤》两卦,《文言传》与《系辞下传》“作易忧患”章,诸生均宜熟读。至学《易》参考书极夥,详拙著《周易消息大义》。

二、学《易》大旨

《易》之为书,世儒或苦其难解,文治约言之,伏羲文王周公之作《易》,主乎数者也。孔子之赞《易》,主乎理者也。汉儒郑、荀、虞诸家之说《易》,主乎数者也。宋儒程子、朱子诸家之说《易》主乎理者也。数者难测,变动不居。理者易明,守之有则。虽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而其教人之宗旨,未尝不归于一贯。

文治尝即理以求《易》,以为《易》者,心学之书也。其大义备于乾坤,而始于《复》,《复》之《象辞》曰:“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出入无疾,即孔子所云出人无时也。朋来无咎,虽朋从尔思,能复则无咎也。是以《象传》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孔子于冬至之时,见天地之善心,而教人以养心;孟子于平旦之时,念天地之善气,而教人以养心,其义一也。故曰:圣人以此洗心。

人生当世,无日无时不在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即无日无时不在吉凶悔吝之中。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吉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凶也,悔也,吝也。利与善之间,所谓几也。由利而之善,即由凶悔吝而之吉。由善而之利,即由吉而之凶悔吝,惟变所适,无一定也。文治尝以几而念之,心犹响也,身犹应也。此响而彼即应。善念恶念之萌犹形也,吉凶悔吝犹影也,形动而影即从。人心动而鬼神随之。大人与鬼神合其吉凶,言无待鬼神之监察,鬼神即无权以司其吉凶。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至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终其身在凶悔吝之中而不自知。哀哉!不占而已矣。

故自圣贤观之,理有定而数亦有定。理明而数自可知。孔子曰:“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洗心乃可以寡过也。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盖得孔子学易之旨,故欲寡其过而未能也。顾亭林氏谓:“孔子说《易》,见于《论语》者一为寡过,一为有恒,可知学易不外乎以修身为主。”其言可谓至精至切矣。此学《易》之大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