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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关于“易”之释名,从易字之形来看,的确如《说文》所言,象蜥蜴蝘蜓之守宫。而从其本义来说,由《礼记•祭义》可知,易应是古代巫觋之官名,巫觋同义,易觋同音,易应为觋之借字。而后代之解释,如《易传》所解“生生之谓易”,郑玄所解“易简、变易、不易”,皆失易之本义,或是其引申之义而已。
笔者亦认为,《易传》之作者虽非孔子,可能是孔子之门人后学所作,但其中应包含了许多孔子的易学思想,故《易传》可以作为《论语》类文献予以参考引证。《易》应是古代筮书之通称,夏代之前已不可考。根据清代学者孙诒让之考证,《连山》、《归藏》二易,汉代尚存。另根据高亨先生推断,《连山》易有经有传,《归藏》易有经无传。此外,在先秦时代,《周易》外别有筮书,在《左传》、《晋书》中又有明证。《周易》是在夏代《连山》、殷代《归藏》等古筮书的基础上发展和演变而来。由殷代筮书《坤乾》(或即《归藏》)有乾、坤之卦,高亨先生因此推测其与《周易》之卦名有相同者,且云《连山》、《归藏》亦以六十四卦组成之筮书,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测,殷代之《归藏》(或《坤乾》)应亦有与夏代《连山》卦名相同者。
我们可推知此三书皆三代之筮书,而且其中应该有很深的联系,而《周易》应该是在前二者的基础上发展演变而成。而且,由夏商周三代《易》之首卦不同,我们是否可以窥知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及男女性、各阶级阶层社会地位之发展变迁。
[关键词] 易经 释名 成书
关于《易经》之名称,特别是“易”之解释,历来是存在争议的。例如,有据字形像蜥蜴,蜥蜴擅变色,而引申解释为变的(西方在翻译《易经》时便有用《the book of change》来翻译的);有的则拆其字上日下月,日为阳,月为阴,引申为阴阳之书。当然,学界比较流行的还是东汉大学者郑玄的注解,即易简、变易和不易之说。然而,这种解释是否一定准确,也还值得探讨。
另外,《易经》与《周易》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此外,对于《易经》的成书,也是存在很大争议的,人们常说“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来说明《易经》产生发展的历史之漫长。我们知道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那么这三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没有?《易经》的发展历史到底有哪些值得我们注意之处?此外,由夏商周三代《易》之首卦不同,我们是否可以窥知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及男女性、各阶级阶层社会地位之发展变迁?这些都是本文所重点予以探讨的。
一、《易》之释名与《周易》作者
根据《说文》:“易,蜥易蝘蜓,守宫也,象形。祕书说:日月为易,象阴阳。一曰从勿。”高亨先生认为祕书说于古无征,必不可信。其用作书名,当为借义。余疑易初为官名,转为书名,《礼记·祭义》:“昔者圣人建阴阳天地之情,立以为《易》。易抱龟南面。天子卷冕北面。虽有明知之心,必进断其志焉,示不敢专,以尊天也。”郑玄注:“立以为《易》谓作《易》。诣抱龟,易官名。”是易为书名,又为官名。易之为官,盖掌卜筮。筮官曰易,因而筮官之书亦曰《易》;犹史官曰史,因而史官之书亦曰史也。其本字疑当为觋。
《说文》:“觋,能斋肃事神明者也。在男曰觋,在女曰巫。从巫,从见。”高亨先生认为,卜筮元为巫术,远古之世,实由巫觋掌之。觋与巫同义,易与觋同音。筮官为巫,而《礼记》称易,则易盖即觋之借字矣。巫官之易既为觋之借字,则筮书之易亦即觋之借字矣。朱骏声曰:“《三易》之易读若觋”(《说文通训定声·解部》)。说虽无征,确有见也。《周易·系辞上》曰:“生生之谓易。”以变易之义释筮书之名,恐不可从。郑玄《易赞》及《易论》云:“易一名而含三义:易简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孔颖达《周易正义序》引)更属骈枝之说矣。[1]
笔者认为高亨先生考证细致,论点明确,言之有据,可以说得“易”字本义之旨。从易字之形来看,的确如《说文》所言,象蜥蜴蝘蜓之守宫。而从其本义来说,由《礼记·祭义》可知,易应是古代巫觋之官名,巫觋同义,易觋同音,易应为觋之借字。而后代之解释,如《易传》所解“生生之谓易”,郑玄所解“易简、变易、不易”,皆失易之本义,或是其引申之义而已。
对于《周易》作者,《易·系辞传下》曰:“《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又曰:“《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可知晚周之人[2]已不能确言其作于何时,只是怀疑其作于殷周之际而已。司马迁云:“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史记·太史公自序》)盖以《周易》卦爻辞为文王所作。班固云:“文王……重《易》六爻,作上下篇。”(《汉书·艺文志》)说与司马迁相同。此后马融、陆绩等谓文王作卦辞,周公作爻辞(孔颖达《周易正义·序》引),高亨先生认为此两说先秦人未尝言之,恐不可信。《周易》为古经,盖非作于一人,亦非著于一时也。[3]
关于文王重卦(见于《史记·日者列传》、《论衡·正说》和《汉书·扬雄传》)、周公作爻辞,郭沫若先生曾经考证过,他认为重卦之说并不限于文王,此外还有主张伏羲、神农或者夏禹的人,分见于《淮南子·要略训》、《魏志·高贵乡公纪》、孔颖达《周易正义序》。他认为,像这样一个问题便有四个解答,我们可以知道每个解答都是不大可靠的。伏羲、神农、夏禹都是传说上的人,我们都可以不用说。
另外,他也对周公作爻辞提出了驳斥。[4]高亨先生所著之《周易古经今注》与《周易大传今注》,一力将《周易》古经与《易传》分开,认为两者作成时间差距很大,一作于周初,一作于战国时代,是属于两套完全不同的语言和思想体系。由此,他认为《易传》非孔子所作,如宋代欧阳修《易童子问》所言“《易传》非孔子之作,亦不出于一人之手”。清代崔述说与欧阳修亦相同(《洙泗考信录》)。
笔者认为高亨和郭沫若先生所言无疑是有道理的,所谓“人更三圣”即伏羲、文王与孔子分作《易》之八卦、六十四卦与《易传》之说也是值得怀疑的。但同时,笔者亦认为,《易传》之作者虽非孔子,可能是孔子之门人后学所作,但其中应包含了许多孔子的易学思想,故《易传》可以作为《论语》类文献予以参考引证。今人李学勤先生认为:“有些学者认为《易传》年代很晚,这是由于没有仔细查考各种典籍的缘故。很多先秦到汉初的古书,都曾引用《易传》,有的明引,有的暗引,足供查考。例如《礼记》中子思所作的《坊记》、《中庸》、《表记》、《缁衣》等篇,题材文气很像《文言》、《系辞》,引《易》的地方很多。
有的语句,可以看出是引《文言》的……可见《易传》不会晚于七十子的时期。”李学勤先生并说:“古书的定形总是有一个较长的过程的,但《易传》的总体结构形成应和《论语》处于差不多的年代,其与孔子的关系是很密切的。”[5]
兰甲云先生亦总结道:“孔子与《周易》有密切关系,是没有疑问的,许多典籍都有记载,20世纪70年代出土的《帛书易·要》等文献亦有记载。《易传》的主要思想或主体思想也是孔子思想的发挥,与传统儒家思想相通。传统上说的孔子作十翼,应该是指十翼反映了孔子的主体思想,或者说,《易传》的主题思想是孔子的儒家思想的反映。孔子对《易经》的阐释,当时就为学生所传诵,并一代代传承下来,孔子并不一定写定十翼,有些可能亲自修订过,有些则不一定,而是经过七十子或后学之手写定。”[6]
二、《易经》与《周易》
《周易》约成书于殷末周初(据书名,周初更为可能),这一点为诸多学者所认可,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对《易经》和《周易》,一般认为两者同出异名,这是不够准确的。《易经》之说起于汉代,因为在先秦,是没有“经”这一说的,汉人方称之为“经”,以示尊崇。除《易经》,还有《诗经》、《书经》、《礼经》、《乐经》、《春秋》等,也就是所谓“六经”,因《乐经》在汉武帝时已亡佚,所以只设“五经博士”。因此,《易经》在先秦应称《易》。
根据高亨先生《周易古今通说》所言,《易》为古代筮书之通名。高亨先生曰:《周礼·大卜》:“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簭人》(簭与筮同)文略同。是筮书皆得称易,即其证也。《周易》为一书之专名,因其为周代筮书,故曰《周易》,其名亦甚古。《周礼》而外,《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宣公六年》、《十二年》,《襄公九年》、《二十八年》、《昭公元年》、《五年》、《七年》、《二十九年》、《哀公九年》、《国语·晋语》并称《周易》,即其证也。《周易》亦简称曰《易》,《左传·昭公三十二年》、《论语·述而》篇、《礼记·经解》、《坊记》、《表记》、《缁衣》、《深衣》,《大戴礼·保傅》篇,《管子·山權数》篇,《庄子·天运》篇、《天下》篇,《荀子·非相》篇、《大略》篇,《吕氏春秋·务本》篇、《慎大》篇、《召类》篇,《战国策·秦策》,并称《周易》曰《易》,即其证也。[7]
由此来看,《易》应是古代筮书之通称。夏代之前已不可考,我们只知夏代称为《连山》,殷代称为《归藏》,而周代则称为《周易》,《左传》、《礼记》、《管子》、《庄子》、《荀子》、《吕氏春秋》等书亦称《周易》曰《易》。
根据孙诒让《周礼正义》:“《连山》、《归藏》二易,《汉书·艺文志》未载,而《北堂书钞·艺文部》引桓谭《新论》云:‘《厉山》(即《连山》)藏于兰台。《归藏》藏于太卜。’又《御览·学部》引《新论》亦云:‘《连山》八万言,《归藏》四千三百言。’则汉时实有此二易。《汉书》本《七略》,或偶失著录耳。”高亨先生赞同孙诒让的观点,他说:“《礼记·礼运》郑注谓《归藏》书存,亦其证也。二书久佚,今所传者后人伪托。依《周礼》所记,皆与《周易》相类,按其次序,似《归藏》作于《周易》之前,《连山》作于《归藏》之前,依桓谭所记,《连山》八万言似有经有传。要皆先秦之筮书也。[8]
由此可知,根据清代学者孙诒让之考证,《连山》、《归藏》二易《汉书·艺文志》未载,但《北堂书钞·艺文部》引桓谭《新论》、《太平御览·学部》引《新论》有载,证明汉代此二易尚存,《汉书·艺文志》或许是疏忽之故未著录。另根据高亨先生推断,《连山》易有经有传,《归藏》易有经无传。此外,在先秦时代,《周易》外别有筮书,在《左传》、《晋书》中又有明证。
三、《坤乾》与《连山》、《归藏》、《周易》
下面我们来看一部筮书《坤乾》,探讨其与殷代《归藏》之关系,并由此进一步探讨《连山》、《归藏》、《周易》之关系。
《礼记·礼运》:“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不足征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义,《夏时》之等,吾以是观之。’”郑玄注“得《夏时》”句曰:“得夏四时之书也,其书存者有《小正》。”注“得《坤乾》”句曰:“得殷阴阳之书也,其书存者有《归藏》。”
高亨先生认为:此殆战国之儒生言而托之孔子。《论语·八佾》篇:“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卫灵公》篇:“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礼运》之文即由此演出,虽非孔子之言,然可以证明战国儒生曾见夏代历书,名曰《夏时》,曾见殷代筮书,名曰《坤乾》,又由其名推测,此筮书首列《坤》卦,次列《乾》卦,或上卷之首为《坤》卦,下卷之首为《乾》卦,与《周易》之卦名有相同者,与《周易》之卦序则异。郑氏以《大戴礼》之《夏小正》当《礼运》之《夏时》,以汉代仍存之《归藏》当《礼运》之《坤乾》。余谓《大戴礼》之《夏小正》,固历书也,然未必作于夏代;汉人所见之《归藏》,固筮书也,或可能作于殷代。因此郑氏之说,以其书之性质言,可云不误;以其书之时代言,则有可商。要之,《坤乾》乃战国儒生所认为殷代之筮书也。[9]
今人成中英先生认为“《礼记·礼运》中记载孔子赴宋考察殷代文物获得‘坤乾’之书。‘坤乾’是以坤卦为首卦的易的体系。郑玄认为即是‘归藏’是合理的认定。”[10]
李学勤先生亦认为,“《夏时》就是《夏小正》,《坤乾》就是《归藏》”。[11]
1993年发掘的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出土了三《易》之一的《归藏易》的残简。裘锡圭先生认为:“《归藏》是佚书,但在古书中有所引用。过去认为古书所用的《归藏》是伪书,非先秦之旧。王家台秦墓出土的《归藏》残简,文字与古书所引基本相合,可见古书所引《归藏》确是先秦之书。”(《中国出土古文献十讲》第87页)[12]
在谈及八卦与六十四卦时,高亨先生考证后曰:“筮之产生,盖上古巫者群众性之创造,不能专归功于殷代巫咸,巫咸之前当有一段发展过程,然则重卦之事当在巫咸之前也。至于《连山》、《归藏》,亦以六十四卦组成之筮书,但其书早亡,不知作于何时,不能据之以考重卦之时代。《礼记·礼运》记殷有遗书名曰《坤乾》。从坤乾二字观之,此乃筮书。郑玄《注》谓即《归藏》之类,其说可信。则殷代已有重卦之书矣。由此可见,谓重卦之事至晚当在殷代,虽无坚确不破之明证,亦据先秦相传之故说,尚不至大谬矣。”[13]
由此来看,战国儒生所认为的殷代筮书《坤乾》,在郑玄看来与汉代尚存之殷代筮书《归藏》相似,俱是阴阳之书。高亨先生推测《坤乾》之书首列《坤》卦,次列《乾》卦,或上卷之首为《坤》卦,下卷之首为《乾》卦,与《周易》之卦名有相同者,与《周易》之卦序则异。
根据这一材料证据,加上郑玄、高亨先生之推断,我们亦可进一步推测,《坤乾》是否即是《归藏》?即便并非一书,但两者之卦序应是相近的,而成中英和李学勤先生更是明显承认《坤乾》即《归藏》的。由《坤乾》之卦序以坤为首,则我们是否可推测《归藏》之卦序是否亦应是坤卦为首?而由《归藏》之卦序以《坤》卦为首,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测,夏代筮书《连山》是否应以艮卦为首?
总之,由这些星星点点的材料,我们似乎可以做出一个大致的结论,即《周易》是在夏代《连山》、殷代《归藏》等古筮书的基础上发展和演变而来。由殷代筮书《坤乾》(或即《归藏》)有乾、坤之卦,高亨先生因此推测其与《周易》之卦名有相同者,且云《连山》、《归藏》亦以六十四卦组成之筮书,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测,殷代之《归藏》(或《坤乾》)应亦有与夏代《连山》卦名相同者。根据《周礼·大卜》:“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簭人》文略同),我们可推知此三书皆三代之筮书,而且其中应该有很深的联系,否则便不会将此三书并列而言了,而《周易》应该是在前二者的基础上发展演变而成。而且,由夏商周三代《易》之首卦不同,我们是否可以窥知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及男女性、各阶级阶层社会地位之发展变迁。
例如,夏代以艮卦为首,按《周易》艮为少男,根据《易·说卦传》:“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兑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是否说明当时社会以男性为主导?商代以坤卦为首,按《周易》坤为女,是否说明当时社会以女性为主导(反映母系氏族社会之社会状况)?周代复以乾卦为首,是否说明当时社会重以男性为主导?
关于以上之推测,郭沫若曾经有过分析论证,他说:我们从上面所述的生活的基础看来,可以知道《周易》的时代是由牧畜转化到农业的时代,牧畜还是生活的基调,如农业,如工业,如商业,才仅见一些儿萌芽。根据摩尔根古代社会的研究,先史民族之进化阶段可表列如次(表略)。
《周易》时代该当于蒙昧时代之中下段,铁器虽无明证,而文字确已发明。故当时社会,当呈一变革之现象。[14]
与郭沫若之观点稍微有所不同,成中英先生认为:“如若就《周易》的发展历史来看,《连山》以山定位当可看为早期部落游牧时代过渡到农耕时代的产品,《归藏》以土定位则可看为华夏诸族农业已发展成型的时代产品,取象不同,经验也不同,故占卜的方式与诠释的重点也会不同。周易提出了新的筮法,可说综合了前后时代的文化生活经验,应该说综合及融合了《连山》与《归藏》,形成了以天地定位的新的宇宙图像以及宇宙的变化哲学,其中山泽只是天地交感的一个成象。”[15]
同时,他进一步推测:“夏人背山筑城,据传在今河南登封嵩山山脉之南麓建立王都(王城罔即其旧址)。夏人又自禹疏导洪水,以水为害,故看重山的安稳和屏依,这应是传承‘以艮卦为首卦的连山易’的理由。至于殷人,由于源出地势较为平坦的东部或东南部,发展农耕,因而崇尚土地,这应是传承以坤卦为首卦的归藏易的理由。……周人代殷而兴,取象于大一统的周普之天,故以乾卦为首、为宗、为法。这是《周易》的起点。”[16]
根据先史民族之进化阶段列表,我们可以看到,摩尔根将之分为原始和蒙昧两个阶段,而此两阶段又各分为上、中、下三个阶段。原始社会的上段为巢居,值言语之形成;中段为用火,值旧石器之使用;下段为用弓矢,值新石器之使用。原始社会的此三个阶段为杂交时代,群居生活,以女性为中心。蒙昧时期上段为陶埴,值牧畜种植之发明;中段为铜器,值牧畜种植之繁盛;下段为铁器,值文字之发明。
蒙昧社会的上段和中段早期(铜器时代)是由血族群婚至亚血族群婚(郭沫若注:亚血族群婚在今一些民族犹有此风俗,即是同母兄弟与异母姊妹共婚,在中国史上如娥皇、女英共舜,舜与象复共娥皇、女英,便是最好的范例。),其中段晚期(牧畜种植极盛时)及下段则为由一时的配偶至固定的夫妇时期。蒙昧社会属于氏族社会,仍是以女性为中心。但是在蒙昧社会晚期由一时的配偶至固定的夫妇之后,逐渐国家形成,开始以男性为中心。
通过以上历史考证,我们可以推知,商代应处于蒙昧社会之中段,仍然保留着母系氏族社会的诸多残余,女性中心地位虽然已开始动摇,但仍然未根本改变。如《晋》六二:“晋如,愁如,贞如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郭沫若分析这王母二字并不是祖母,也不是王与母,更不是所谓西王母,应该就是女酋长。母系制度的残存此其证二。[17]这里即便不是商代社会,但亦是母系氏族社会之残余,商代亦是有此特征的。而上面我们所看到的商代之筮书如《坤乾》(或《归藏》)之以坤卦为首,似乎恰恰是对这种晚期母系氏族社会之真实写照。
顺此推之,《周易》时代该当于蒙昧时代之中下段,是由牧畜转化到农业的时代,牧畜还是生活的基调,铁器虽无明证,而文字确已发明。实际上整个社会已开始由母系氏族社会转入父系氏族社会,也即一些史学家所言的文明时代,而周代筮书《周易》以乾卦为首,亦可以说是父系氏族社会之真实写照。当然父系氏族社会之叫法不一定准确,因为我们更多称周为宗法社会,政治上实行封建制,经济上则实行井田制,但它至少可以给我们以历史的启示。辨证的社会观、历史观在《周易》中的确是存在的,所谓无往不复、否极泰来,社会和历史形态总是在这样一种辨证的发展之中的,而且无有停息。
当然,由于历史资料之匮乏,我们至今尚不能得出完满之结论,只能是隐约的一些推测而已。
参考文献:
1、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高亨著作集林》第一卷,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年
2、蔡尚思主编:《十家论易》,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6月
3、兰甲云:《周易古礼研究》,湖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6月
4、成中英:《易学本体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9月
作者简介:
常会营,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哲学博士,现就职于孔庙和国子监博物馆,副研究员。研究方向儒家哲学、《论语》学、孔子及门人弟子研究、祭孔礼仪研究以及孔庙国子监历史文化。
[1]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高亨著作集林》第一卷,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7-28页。
[2]例若孔子。学界信古析古之学者一般认为孔子赞《周易》,作《易传》,成七种十篇,谓之“十翼”。
[3]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高亨著作集林》第一卷,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2页。
[4]《郭沫若论<易经>》,出自蔡尚思主编《十家论易》,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6月,第7-8页。
[5]参参兰甲云《周易古礼研究》,湖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6月,第31页
[6]同上,第31页。
[7]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高亨著作集林》第一卷,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6页。
[8]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高亨著作集林》第一卷,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0页。
[9]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高亨著作集林》第一卷,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1页。
[10]成中英《论易之原始及未来发展》,出自《易学本体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9月,第38页
[11]参参兰甲云《周易古礼研究》,湖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6月,第30页。
[12]参兰甲云《周易古礼研究》,湖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6月,第24页。
[13]高亨《周易古经今注》,《高亨著作集林》第一卷,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9页。
[14]《郭沫若论<易经>》,出自蔡尚思主编《十家论易》,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6月,第13-14页。
[15]成中英《论易之原始及未来发展》,出自《易学本体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9月,第36-37页。
[16]成中英《论易之原始及未来发展》,出自《易学本体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9月,第37-38页。
[17]《郭沫若论<易经>》,出自蔡尚思主编《十家论易》,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6月,第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