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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希贤 :中国风水在朝鲜的流传与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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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秘书处      作者:于希贤           2020-06-10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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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箕子与中国文化的扩散

尹弘基教授认为,中国风水的起源、发展和演化可追溯至史前时代,那时风水术在中国人的生活和建筑选址等方面就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公认的文化先知箕子在《尚书,召诰》中已经出现,而箕子流亡朝鲜所带去的围棋术便成为朝鲜风水术的滥觞。因此,中国风水向朝鲜的扩散很可能与中国文化传人朝鲜的所中同样悠久。

在追溯中国文化向朝鲜扩散的渊源时,了解箕子流亡朝鲜的故事很重要。该故事见于下三部中国古代史书中:《尚书大传》、《史记》、《汉记》。据《尚书大传》,箕子的故事如下所述:“(周)武王既克殷(约公元前1050年)……释箕子之囚。箕子不喜周朝,逃至朝鲜。武王闻之,封朝鲜与箕子。箕子既受命(周朝封其为朝鲜王),被迫朝贡(武王)。因而,(武王)十三年至(周)朝。”

相传商纣王性情怪僻,暴虐无道,整天酗酒淫乐,挥霍无度,纣王的叔父箕子见纣王这乏无道,苦心谏阻,反被纣王囚禁起来,贬奴隶。

箕子见成汤所创六百年的江山即将断送在纣王手中,心痛如割,索性割发装癫,每日只管弹唱“箕子操”曲以发泄心中悲愤。后来周武王灭了纣王,箕子便趁乱逃往陵川隐居。

箕子在陵川的棋子山上,用那些天然的黑白两色石子摆卦占方,借以观测天象,未曾想不知不觉便演绎出了围棋,于是他开始经常与弟子们开局对垒。

有一次,求贤若渴的周武王访道太行,在陵川找到了箕子,向他恳切地请教治国的道理,箕子便将夏禹传下的“洪范九畴”告诉了武王。武王听了,十分钦佩,就想请箕子出来治理国事,无奈箕子不愿意。武王走后,箕子便迅速率领弟子与一批商朝的后裔匆匆离开陵川向东方而去。从此陵川便留下箕子履迹的传说,棋子山也渐渐被人们称作“谋棋山”或“谋棋岭”。

箕子一行到了黄海边,便乘了木筏向东飘去,几天后登上一个小岛,因见山明水秀,芳草连天,一派明丽景象,便将那地方叫朝鲜。从此,箕子带领的五千余人在那里定居下来。

相传箕子到朝鲜后建筑房屋,开垦农田,养蚕织布,烧陶编竹,还施用八种简单的法律来防止和解决人们的争执,并把故国的文化,包括围棋技术传播开来。

后来周武王知道了箕子远避东方,便派人到朝鲜封箕子为朝鲜的国君,并邀请箕子回乡探望,箕子做朝鲜国君两年后,回到国都朝见天子。

其他资料与《尚书大传》略有不同,但关于箕子逃至朝鲜这一点却基本一致。有些资料说箕子是殷商末年(周初)的著名智者,他教武王“洪范九畴”,而有的资料则说箕子教化朝鲜百姓,教他们知礼仪、懂耕织。这些资料中有关箕子的重要事件可概括如下:伟大的中国智者箕子为了对殷朝尽忠而逃至朝鲜,并把中国文化传播到朝鲜。箕子的故事表明了(不管它是否是以史实为根据)古代中国文化对朝鲜文化的重要影响。不管箕子是否曾统治朝鲜,该故事传达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它显示出中国古代文化传人朝鲜的大概起始时间和可能的途径。因此,笔者的假设是,风水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随着中国文化的最初扩散而传至朝鲜的。除了箕子的故事之外,还有其他故事及几幅墓画,尽管它们未表示中国风水向朝鲜的扩散如箕子时期一样久远,但却能够证明这种扩散是在新罗王朝中期以前开始的。

关于风水最早于何时由中国向朝鲜扩散的问题,朝鲜史学家李丙焘提出中国风水最早于新罗王朝(公元前57年—公元935年,包括朝鲜半岛同时并存的新罗、高句丽、百济三个王朝)中期传播至朝鲜。中国风水的正式传人是在高句丽王朝期间,大约是中国北宋前期与中国文学(包括文字书写体系)的扩散一起被引进朝鲜的。但他同时也证实,风水实践可能在高句丽王朝以前很久就已传人朝鲜,风水的概念肯定在中国文化首次传人朝鲜时就已被介绍进来,譬如箕子流亡之时。

二、《三国史》中的风水实践

《三国史》(即新罗、高句丽、百济三朝的历史)成书于13世纪,是朝鲜现存的两部最古老的史书之一,记录了关于新罗王朝国王怎么找到吉祥地的故事。

早在中国战国时代,中朝两国间的文化接触就已密切起来。考古证明:中国的风水主导了朝鲜城镇的规划布局和建设;文献中已经出现了朝鲜新罗的某些国王之所以能够继承王位是借助王陵的风水而登基的记载。例如有这样的一个传说:一个青年在当上国王之前,他拄着拐杖,由两名仆人陪同徒步登山,并修造了一座石墓。他在山上呆了七天,俯瞰山下的城市,希望找到一块有利的居住地。从山上俯视城市,他看到一块形如新月形的土地,断定这是一块值得居住的地方。他下山来到那块土地时,发现该地属于另外一个人。青年决定把木炭埋在花院里,并扬言说那块土地属于他的祖先。此地的主人坚持那块地属于他。这场争论看来不进法院就没法解决。法官问怎么能证明那块土地是他祖先的。青年回答道:“我祖先是铁匠。在他暂时迁居邻区时,这个陌生人占了我们的宅地。不信你挖开花园里的土,一切就都明白了。”法官派人挖开土,果然找到了木炭,他押木炭当作这里以前是铁匠铺的证据,青年因而得到了这块地并住了下来。由于受该地的福佑,这个青年当上了新罗王朝的国王。

在这个传说中,有两个重要的风水问题:一个是人们希望住在一个从风水角度来说吉祥的地方;另一个是该地形如新月形,而新月形被视为有利的居住地。在风水中,群山环抱(形如马蹄形)的地方通常都是吉祥地,故该地显然是用风水术语来描述的。如这两个方面所示,该传说可证明在新罗王朝早期就存在风水概念。

据《三国史》记载,高句丽和百济的早期国王在选择国都城址时都要观察地形。尽管《三国史》并没有提出哪些地方是从风水角度采选择的,但他们的选址均满足作为风水吉祥地的重要条件。因此,推测风水可能在高句丽和百济王朝的首都迁移中起着重要作用。

高丽时代,风水说在政治上有着重要影响。关于庶民生活的风水事例也有记载,比如将祖先埋于明堂,其后世子孙就发达,人们为争取明堂而出现争斗等。在这些记载中,最有名的是关于李太祖和汉阳的风水故事,该故事至今一直在朝鲜流传。

高丽时代(918年-1392年),定都松岳,即今日之开城。李成桂在推翻高丽政府后,创建李朝(1392年-1910年),这时,僧人向他建议汉阳(后称汉城,即今日的首尔),认为汉阳地理位置符合风水学说的全部要求。李成桂(李太祖)采纳僧人的建议,从开城迁都汉阳,汉阳的选址完全是在风水思想指导下进行的。

汉阳,位于中部汉江的北岸,地形周围环山,中央呈低凹的盆地,汉江绕汉阳的东边和南隅,向西流入黄海,这非常符合风水理论中的金鸡吉利形象,周围群山环抱,只在南方敞开,并用四周的山川比做四神守护着四方,这样的地方风水宝地。

风水理论还根据五行山的分类方法来分析四周各山的形态特性。把山分为水山、火山、木山、金山和土山。并根据其形态特性所带来的影响论吉凶得失。风水师认为汉阳北边的北岳山,其形态宛如一个正三角形,属木山。木山形态类似笔尖,在风水理论中称为“文笔峰”。在有文笔峰的地方,学者、文人辈出,是一处文化中心地。由于受文笔峰的影响,在汉城使用文笔的人备受礼遇,各种言论者、官僚、宗教人士都能得势。

庆北宫的西边是仁王山,此山形态是典型的金山。风水师主张将王宫设在仁王山,认为此仁王山呈圆貌,既雄伟又有力,弥漫着王气。王宫设在此山之下,诞生了世宗大王等多位国王。位于汉城南向的冠岳山(汉江之南),形态宛如火花,属火山,被认为是汉阳城常常发生火灾的原因。为把凶相的地形改善成吉祥的地形,就在光华门设置了一座抑制火气的水生动物一海獭的石像,用以抑制冠岳山的火气,预防火灾。显然建都汉城的举措和风水的关系极为密切。

朝鲜王朝期间(1392年-1907年),开国皇帝太祖经过长期寻找新都吉址,最后将国都迁至汉城。尽管多数朝鲜皇帝没有找到新都城址,但他们对风水的兴趣并不亚于那些高丽王朝的皇帝。皇帝及其臣僚经常到野外山林去亲自探寻风水的迹象。尽管有民俗和考古证据支持中国风水向朝鲜扩散的理论,但还没有发现当代形式的风水实践在朝鲜新罗王朝中期以前就存在的明确证据n自新罗王朝中期以来。在皇陵内可看到风水术实践的明显证据。

新罗王朝中期的一些坟墓明确表明了风水原则在坟墓选址中的应用:坟墓周围的地形在风水方向相当合乎法则。如李丙焘所说,王陵位于具有四神砂(即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完美和谐的风水中。因此,我们可以说,把坟墓定位在吉祥坟地可能证明了中国风水在新罗王朝中期已发展得相当成熟。在新罗王朝(公元前57年—公元935年)末期,随着中央政权力量的削弱,地方起义风起云涌,人们对风水的信仰和依赖特别强烈。他们试图通过得某地吉祥之利采获得好。这种信仰在继新罗王朝之后建立的高丽王朝期间甚至变得更加强烈。高丽王朝的开国皇帝胸怀大志,渴望得山脉吉气之利,凭自己的力量重新统一朝鲜。在统一朝鲜之后,他确信统一大业是通过得朝鲜之山川吉气方成为可能的。

在十二座高句丽时代和两座百济时代的坟墓中发现了墓画和雕刻。高句丽时代的墓画绘有代中国风水四个基本方位的四神兽的图像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李丙焘说:“高句丽时代的坟墓,这大型和中型坟墓内的动物画像的姿态与风水中有关四种动物的理想姿态的风水原则明显一致。”郭璞在《葬书》中说玄武应向吉祥地垂头,朱雀应形如翔舞,青龙蜿蜒,形欲抱穴,白虎形如驯服垂头(或呈蹲势,准备跃起,或惊惧畏缩),墓画中的动物姿态也正是如此。因而,墓画肯定是根据风水原则绘制的,它为中国风水思想于高句丽王朝期间传人朝鲜提供了佐证。可是,有趣的是,尽管在坟墓内部确定无疑地运用了风水概念,但还没有明显证据表明坟墓外面的地形为风水协调。

百济王朝(公元前18年-公元666年)的坟墓内,我们也能找到这四种动物画像,这些画像证明风水是由高句丽向百济扩散的。可是,在新罗王朝的坟墓内却没有找到这种画像。考古证据暗示了风水向新罗王朝的扩散不如向高句丽王朝或百济王朝那样久远。依据上述实例,可推测风水可能早在三国中期很久以前就已传人朝鲜。它可能是随着中国文化向朝鲜的最初流传而扩散至朝鲜的。并且,箕子的故事暗示了中国文化(包括风水)传人朝鲜的大概时间,该故事在研究中朝两国之间的最初文化接触上具有深远的意义。

在高丽王朝期间(918年-1392年),从——世皇帝开始,风水对朝鲜社会的影响非常惊人。风水事务是高丽政治生活中最重要、最持久的间题之一。几乎每个王位继承者都想把国都迁至另一个更吉祥的地方。这一问题最终导致将国都由松都(今开城)迁至西京(今平壤),另外,在高丽王朝期间有数不清的寺庙佛塔是为了弥补特殊地形的不祥而修建的。而且,风水实践对普通百姓也至关重要,以至于直到近代发生了大量因争夺吉祥坟地或宅地而引起的流血冲突。

风水术对朝鲜的上流阶层,包括高丽王朝和朝鲜王朝期间的统治阶级也很重要。因而,这几个王朝的中央政府设立官方考试来选拔合格的风水师,帮助处理政府的风水事务,如选择皇陵基吐、政府大楼基址,就城市、吉祥山及其他地区的风水谐调、保护与创造向统治者献计献策。

三、风水师考试及风水机构

朝鲜的风水师考试

从传统意义上讲,学者型风水师由政府教育、选拔并为政府工作、处理风水事务。政府在特殊情况下,如选择皇陵陵址时会召见著名的风水师,但多数官方风水师是通过官方考试来雇佣的。

丽王朝期间,政府通过官方考试来招募风考试分两步:初试及复试。据《经国大典》记载,地理科(风水师考试)为阴阳科考试中的三个分科之一。另外两个分科分别为天文科(天文学家考试)及明课学(占卜术士或算命先生考试)。在阴阳科初试中,政府选拔四名地理科、十名天文科及八名明课学的候选人。在复试中仅选拔两名地理科、五名天文科及四名明课学的最后候选人。

从朝鲜风水史上可列举出诸多职业风水师及通风水的学者名单。此处选列三位僧人兼风水师和一位儒家学者兼风水师。他们或是在普通人(主要在传说中)中间声望极高,或是对他们那个时代的政治影响很大。

1.道诜(827年-898年)。他是新罗王朝末著名的僧人,是朝鲜人眼中神秘莫测的僧人兼风水师。自他那个时代以来,古往今来的朝鲜风水师都把他奉为朝鲜风水的鼻祖及风水预言的绝对权威。可是,有关他本人的大部分事迹均出自传说而非历史资料。据说他15岁时出家为僧,是才华横溢的佛家弟子,还说他撰写了一部有影响的风水预言——《道诜秘记》,该书对高丽王朝的政治影响极大。道诜俗姓金,笔名玉龙子。

2.无学(1327年-1405年)。真名朴自超。18岁出家为僧,后来成为著名的僧人兼风水师,他曾帮助朝鲜王朝开国皇帝太祖选择新都城址。

3.性智(?-1623年)著名僧人兼风水师。因受皇上宠信,他对那个朝代的政治生活影响很大。他建议皇上根据风水原则在汉城修建一座新宫。皇上退位后他被处死。

4.南师古(1546年-1567年)儒家学者。他是易经、风水、天文和占卜方面的大师。据说他曾准确地预言了很多事件并著有一部风水预言书——《南师古秘诀》。

总之,以上表明了朝鲜风水师在朝鲜历史中影响多么大。有些风水师是皇帝身边很有说服力的谏官,他们极大地影响着一般的政府决策。每当朝鲜社会面临骚乱或社会动乱,风水师及风水预言书就变得更受欢迎,结果名目繁杂的风水预言书在民间广为流传。我们看到有时大批百姓离开家园迁居到据说按风水预言会吉祥的地区。大批民众受这种风水预言所蛊惑引起了社会骚乱,有时甚至会引发政治起义。朝鲜文化生态学中与风水有关的其他方面实在太多了,一时难以尽述。风水式的思维或生活方式一直是朝鲜人行为方式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朝鲜的官方风水机构

那些成功地通过了官方风水师考试复试的考生均供职于书云馆,书云馆后来改称为观象监,专门雇佣风水师、天文学家及占卜术士。书云馆负责如天文、风水、日历、天气及时间(水钟)之类的事务。书云馆可能设立于高丽王朝期间。在高丽王朝早期,书云馆分太卜监和太史局两个机构。后来二者合并为书云馆并沿续至朝鲜王朝末期。可是,该机构的名称曾多次改换,包括在1425年(世宗七年)改为观象监,燕山君年间(1495年一1506年)改为司历署,中宗(1506年-1544年)年间又恢复为观象监,不管该机构的名称、规模如何变动,所谓书云馆或观象监一直是主管天文、风水和占卜的政府机构。除了正规的风水师机构之外,还不时地设立大量负责特殊风水事务的临暂机构。现列举其中四种:

1山陵都监(皇陵建设办公室)

每当皇帝或皇后驾崩时,即开设临时风水机构——山陵都监,直到葬礼结束为止。各政府机构及地方的著名风水师都被召人该机构。风水师们负责选择吉祥墓地,商量皇陵的建筑及葬礼仪式。该机构可能是在特殊情况下最常设立的临时风水机构。

2阴阳删定都监(风水书删定机构)

据《太祖实录》记载,该机构设立于1394年7月12日,目的是为了辨别风水原则的真伪。由此我们可推测对同一风水物或事务有很多不同的理论。出版或收集风水书的临时风水机构在高丽和朝鲜两朝偶尔会设立。

1.     山川补备都监(加固山脉河流的机构)

此为临时设奇的旨在从风水角度来强化朝鲜景观的政府机构。设立于1198年,共存在了12年。在《高丽史》中可查阅到有关该机构的记载:

“……宗元年,宰枢(高级政府官员)、重房(大元帅府的官员)及……(独裁者)召集风水师,请他们讨论强化国家的景观以保证国家长盛不衰。为此,他们设立了这一机构。”李丙焘认为该机构肯定遵循风水原则并积极地改变了朝鲜的地形景观。

2.     风水学(风水学院)

在朝鲜王朝早期的实录中,有关这一机构的名称和资料随处可见。其中部分资料的摘要如下:礼部建议任命风水学考试第一名的考生供职书云馆;选拔年青人到风水学院学习;礼部及风水学院长(提调)一起去检查陵(皇陵)的风水谐调;风水学院长(提调)就汉城的风水谐调向皇帝提出建议。

在上述资料中,“提调”一词专指政府小机构的主管人。据资料来看,我们可以总结出风水学是传授学生风水、研究风水及就风水事务向皇帝提出建议的风水学院。

由上述资料我们还可总结出永久性或临时性风水机构均雇佣官方风水师来处理国家的风水事务。